國家主席習近平南下，慶祝深圳特區成立40年，再次肯定改革開放的路線，是其中一個原因。同時間，領導人南下宣布了正式開始試行「數字人民幣」，亦是一件大事。
坊間早有不少相關討論，很多人從「大棋局」角度出發，認為國家推出於「數字人民幣」，是為了擺脫「美元霸權」的束縛，並繞過國際支付系統，另闢蹊徑，為「人民幣國際化」鋪路。所謂的「大棋局」，始終都要看清楚「數字人民幣」的本質及諸般細節，並要察看貨幣逐步在中國境內推出後遇到的使用問題，實不宜一步到位的只斟酌往後的發展。暫時來說，還不如先看清楚「數字人民幣」的基本原理：
1. 即等同先代替了紙幣和硬幣：據報道，「數字人民幣」使用了若干區塊鏈技術，但其本質卻與「比特幣」完全不一樣。「數字人民幣」只是中國法定貨幣的一種「新形態」。貨幣存在的形態，可以是寄存在央行及銀行體系的一堆「數字」，亦可以是傳統的硬幣及紙幣。「數字人民幣」則是由央行直接發行及背書的「數字貨幣」，可供市民在「線上」及「線下」（交易雙方都處於離線狀態） 使用。
一直以來，「貨幣」以「數字化」的形態出現後，只能在「線上」使用及交易。我們早有很多「渠道」，例如是「網上銀行」、「網上支付」、「手機支付」或「信用卡支付」。就算是「國際支付系統」，當然是需要在「線上」操作。「貨幣」如何在「線下操作」呢？就只能變回硬幣和紙幣，才能自由交換。
因此，以央行的角度去看，「數字人民幣」可供市民在完全「離線」或「線下」的時候使用，就是可以替代硬幣及紙幣等「現金」的絕大部分功能。
2. 如何「打擊洗黑錢」：對於「數字人民幣」可以防止「洗黑錢」的講法，很多人都會不以為然。我們的銀行體系早有一整套「反洗黑錢」運作模式，已有效的作出「數字化」管理，再加上諸般「線上支付」的紀錄有根有據，還有需要再開發「數字人民幣」來「打擊洗黑錢」嗎？
由於「數字人民幣」可在「離線」的情況下使用，即除非沒有電力供應，就算是沒有網絡覆蓋，市民亦可以繼續使用。在這個情況下，「數字人民幣」除了可以保留所有「線上」的交易紀錄之外，亦等同一張「沾有顏色染料」的「有料紙幣」，無數用家在「離線」反覆使用後，只要這張「有料紙幣」重新再「聯線」，過往所有「離線交易紀錄」，都會有條件的被央行紀錄下來。除非使用「數字人民幣」的手機不需作實名登記，否則有甚麼人用過這張「有料紙幣」，始終會被記錄得清清楚楚。當然，「有料紙幣」只是一個比喻，實際操作上，「數字人民幣」是一堆可以無限拆細的數據，並非像一般「硬幣」或「紙幣」，不必存有不同的面額。「數字人民幣」有「可控匿」的特性，但經過超級電腦及大數據處理，可以找出記錄在「線上」及「線下」的所有交易，讓「洗黑錢」活動無所遁形。
傳統以來，「洗黑錢」的手段，就是在很大程度上藉使用「現金」來掩飾「資金來源」。如果全面使用「數字人民幣」，在「洗黑錢」的整個過程中，無論是「存放」、「掩藏」和「整合」的程序，失去了以「現金」造成的一個「缺口」，「洗黑錢」的難度自然大增。
3. 當然不只是「替代現金」，央行「中心化」才是重點：中國發展「數字人民幣」，當然不只是用來「替代現金」，而是一套由「央行」主導的系統。與「比特幣」不同，「比特幣」的方向是「去中心化」，「數字人民幣」卻是央行進一步的「中心化」。
現在大行其道的「網上支付」或「手機支付」，只不過是一種線上渠道。「數字人民幣」的本質，卻是「法定貨幣」，不僅是「支付渠道」。原理上，在國內商戶可以因為沒有系統而無法進行「手機支付」，但卻不能拒收「數字人民幣」。政府付費及收納，亦可以透過「數字人民幣」進行。
央行的「中心化」，有助政府進一步掌握整個社會的資金流向及聚散。最終，央行可以掌握更多數據，並進行分析，對其政策的制定亦肯定會有幫助。
總的來說，央行的進一步「中心化」及「去紙幣化」理應是「數字人民幣」的基本原理。至於所謂的「抗衡美元霸權」或「繞過傳統國際支付系統」等等的說法，未免太遙遠。「離線」交易的技術早已有之，但基於安全的考慮，始終需要接駁上中央系統作記帳，「離線」或「線下」交易，只能用作權宜，不能被無限放大。我們亦不能簡單的以「離線」交易操作，就可以繞過傳統的國際支付系統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早有傳聞說中國計劃建立出一套國際支付系統，用來抗衡各國一直使用的SWIFT。「數字人民幣」又如何在這範疇發揮作用呢？我們暫時仍未見到有清晰的整套完整計劃。各國商家使用那一種貨幣及渠道作交易，取決於很多因素，不會因為我們推出「數字人民幣」就能改變。
畢竟，「數字人民幣」不過是在起步階段，定位始終在M0之上。「大棋局」的看法太廣，不宜過分渲染。
文 : 寒柏
從事金融業，自由撰稿，醉心武俠小說創作；近期發表《汴京遊俠傳》、《獵頭交易》、《清明上河記》和《天人》等小說。著作還包括《金庸雅集：武學篇》和《金庸雅集：愛情、影視篇》等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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